我的岳父大人
农历腊月十一是岳父七十岁生日。妻子从超市给父亲买了件外套,愧疚的对父亲说:“爹,您今天过生日,门诊年前工作很忙,大家休班都有事情要做,我也没好意思跟别人换班,您过生日我不能在家陪着,这件外套算是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岳父坚持不要,说:“年年给我过生日买东西,我又不缺什么,净浪费钱。”同事小孟说:“大爷,您就快穿上新衣服吧,这是大姐的一片心意。”晚上,岳母炒了几个菜,从饭店炖了粉皮鸡,妻弟夫妇、妻妹一家、我代表妻子和孩子,大家聚在一起为岳父庆祝生日,妻妹家小外甥一句:“祝姥爷生日快乐”,让岳父高兴得合不拢嘴,炉火旺旺的,屋内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岳父一生吃苦耐劳,性情耿直坦率,讲话直截了当,从不藏着掖着。听岳母和妻子讲过,岳父年轻时很能干,下过矿井,干过车站装卸,出过多次河工,远赴漠河焊水箱、刷帆布、订皮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他会木匠、瓦匠手艺,全村好多家庭盖房、做家具都爱找岳父帮忙。岳父年轻时爱喝酒而且酒量很大,在上世纪70年代家家条件都不好,无论谁家盖屋修房完工后,都会尽力张罗些烟酒饭菜招待前来帮忙的左邻右舍、亲情朋友,以表达感激之情。岳父曾自豪地说过:“我年轻时60多度的粮食酒喝一斤不在话下,耽误不了上屋架垒砖挑檐。”岳母听了开始抖露岳父的过去史:“就你逞能干,还好意思说,你忘了那一年给西头老刘家盖屋,晚上喝大醉了,倒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嘴里吐血,可把我和孩子们吓坏了,到现在落下了个胃病,看看谁能替你受这个罪。”岳父在一旁嘿嘿地笑着,妻子一直劝父亲少喝酒注意身体。去年12月初,妻子陪着父亲去医院查体,结果各项体检指标都很好,某些指标甚至比他的子女们都好,妻子说:“没想到,快70的人了,身体还不错,这是您的福气,只要您没病没灾,也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气。”
上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分上了责任田。岳父、岳母精心侍弄庄稼,早出晚归,夏天中午也不歇晌,而是在玉米地里拔草,然后把青草运回家晒干,冬天留着给耕牛、骡马做草料。人勤地不懒,他们的庄稼长势、产量都明显好于他人,邻居们送给岳父一个外号“无事忙”,阴天下雨他也不歇着,在大门洞里搓麻绳,修理炊具,打磨农具。除了精心管理好庄稼之外,岳父还在家开了间加工磨。为乡亲们磨些小米面、玉米面、地瓜面,整天忙碌着,生意日渐红火起来。后来村里有户人家也开了磨坊,他嫉妒岳父的生意,请了村干部、电工喝酒吃饭后,他们故意找茬刁难岳父,说岳父的电表走表度数不准,用电线路不符合村里规定。岳父知道这活人的不良用心,找到村干部家去理论,他媳妇在一旁说三道四,岳父脾气耿直刚烈,冲着村干部喊道:“你还当书记,真是狗戴铰子·不配,村里的事情你说了算,还是你老婆说了算,我成什么人了,狗的气,猫的气,谁的气我都受吗?”说完,甩手走人,又找到那个同行与他理论,说:“我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下点苦力挣点钱,又没招你惹你,你真好意思暗地里搞动作,我顶多不干了,也饿不着,怕狼怕虎不在山上住”,说的那人灰溜溜走了。
我跟妻子是1995年春天结的婚。结婚前几天,我受介绍人和父母的委托,去岳父家征求一下婚事的细节安排。岳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大事,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你们从此互相尊重,互相关心,好好过日子,不让庄里乡亲的看笑话就行了。”我记住了岳父朴实的话语,婚后我们一起勤俭过日子,种好庄稼,养了十几头猪,妻子在家开着门诊,日子过得也算知足。有了孩子,岳父、岳母帮着照看,带着孩子赶集上店,有好吃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给外甥女留着,小女儿去县城辅导班学习英语,岳父三年来一直坚持陪孩子坐公交车,而且还给孩子办了学生卡,这样能享受些票价优惠。1999年底,妻弟、妻妹返乡回家创业,筹划建面粉厂,征地建厂房上设备,岳父白天在工地上忙前跑后,晚上还要看家护院,我当时和岳父一起帮着干些杂活,有时劳累难免有些牢骚,岳父也是直来直往告诫我,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受罪。十几年风风雨雨,面粉厂三次征地,多次改扩建,筚路蓝缕,一路走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都离不开岳父忙碌的身影。他说痛快,幽默一针见血,往往叫人回味无穷。同事小孟最爱听岳父说话,她说大爷说的真经典。比如,岳父对现在的一些铺张浪费现象很反感,就会说:“真是月明(亮)地里拿虱子——有了致的。”,他对吃饭穿衣从不讲究,要求不高只要吃饱穿暖就行,孩子们给他买了新衣服,他总是说:“净花钱,我又不是没有衣服,买一些干什么,攒私房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一年就行了。”这几年,他同村里几个同龄人一起,到处走走,爬山游玩四处赶集,顺便捎回些蔬菜水果,大家在一起四处玩玩,很开心。他没有太多的文化,却对人生有朴实的理解。岳父常说:“活动活动,人活着就要劳动,生有地,死有处,怕死别出生,什么年龄干什么事情,不瞒岁,你说你年轻,你说你没过十二日(家乡的习俗,刚出生的孩子十二天要邀请亲朋好友祝贺)谁信。”这句话,小孟最爱听,她常说大爷你说的真对,人只要心态好就能心宽体态,健康长寿。几年前,岳父同邻村的好友赶集闲聊,对方非要让岳父称呼他哥哥,可能是他面像颇苍老的缘故吧,岳父对年龄属相早之事掌握的滚瓜烂熟,他们开始论起属相来,对方不十分熟悉属相排行,岳父先问对方属什么的,待他报上名来,岳父心里暗喜把自己的属相前提到对方属相之前,对方喊声大哥就心服口服了。
岁月无情,如今岳父已进入古稀之年,仍然为公司的大事小情操着一些心,特别是晚上夜班,他还要给工人们做饭,掌管仓库配件,白天到处走走,修理一下车间小车轮胎,义务为工人们理发,到集市为食堂买菜,拿馒头,有时还帮工人们买东西帮着砍价。一位一生不知疲倦辛辛苦苦的老人,一位性格直爽有些幽默的长者,一位为了子女的冷暖安危独自一人黯然神伤,茶不思、饭不想的温厚父亲。于我而言,岳父少了些父亲的严厉直白,多了些关爱温和。有时岳父家里做了好吃的,比如炖排骨、炖鸡、包水饺,就会打电话叫我们过去吃,若没空去吃,岳父、岳母就会骑着电动三轮车或是中午或是晚上给我们送来,送来的不仅仅是一餐餐美食,更是岳父、岳母疼爱女儿、女婿一家的那份真情,又是一年将至,每个人都长了一岁,愿古稀之年依旧勤劳的岳父身体健康,安享晚年,与自己独特精辟真挚的话语和人生体验相随,愿我们做晚辈的多听听老人家的肺腑之言,陪伴老人身边让温情真爱洒满彼此心间!
壹点号端午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