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不是祭文的祭文

不是祭文的祭文

——写给奶奶

作者|李莉

2021年8月13号，农历七月初六，您，我的奶奶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户口注销像是彻底抹去一个人在人世的最后一点痕迹。您过世一个月后，我去公安局办理死亡户口注销，心里非常难过，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一句话：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办理过程中，我不停地扇动眼皮，强忍着泪水。值得欣慰的是，办理业务的美女警员人很好，同意我拿回注销后的户口本和剪去一角的身份证，作为纪念。回来的路上，反反复复的想，觉得这算是我送您的最后一程。我至今留着公安局户口系统发来的关于“死亡户口注销完成”的短信，觉得它该是您在用另一种方式跟我说“再见”。

世间繁华，总是勾起对逝去之人的思念。2022年春节，宕昌县城灯火通明、星光璀璨，灯光秀的美图、视频刷爆了朋友圈，可我一直都没出门。一次聚餐后，我步行回家，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色彩缤纷的灯光秀，悄悄流了一路的泪。人生在世，仅一世轮回，一旦离开，人世间的似锦繁华都已无关。可这人世越热闹美好，对您的思念便越强烈，生死两茫茫，凄凉之感，除了流泪竟无以言表。

我不迷信。可我却总觉得那些离开了我们的人，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另一个时空，日夜相替的一瞬他们能够穿过生死、通过阴阳关卡来看一眼人世间的不舍，在日夜更迭的那几秒钟，我们可以见到最挂念的人。

清明节前一天夜里，您入梦来。衣衫单薄，虽然炕是热的，但身体冰凉。梦里我要求抱抱您，当时我心里是知道您已经不在了的，可我一点儿都不怕。梦里您冰凉的身体和当初入殓时我摸过的一样，也许，是入殓时我摸过身体冰凉的您印象太过深刻。梦醒，我哭了又哭……抽抽泣泣的哭声吵醒了老公，我告诉他，今年起，每一个十月一日，我都要去小电厂门口给您送寒衣，我小电厂的家您一定找得到！

端午节的黎明，我醒的很早，因为再次梦见了您。梦里是儿时的老屋，院里小花园还在，您穿着藏蓝色的大襟衣裳，背未驼、牙没掉，精神抖擞，举着手笑着追着要打我，周围母亲、嫂子、还有邻居，嘻嘻哈哈笑的前仰后翻。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知道，这样的梦境，一定是因为我们彼此思念。而梦里的欢乐情境，此生再也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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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虽已逝去，却并未消失，而是往我们内心更深处走去，成为永久的想念，冥顽地盘踞于心间，所以一旦想起，伤感袭来的力量让人更加难过……

祭奠是通往回家之路团聚的通行证 ，是打开生死之门的钥匙。电影 《寻梦环游记》中说，只有亲人将照片挂在家里，并且没有被忘记，亡灵才能通过关卡的扫描系统，前往回家的路。搬新家前，小姑劝我把家里您和爷爷照片拿掉，意思是新房子还没住就摆着另一世人的照片不吉利。我不以为然。您走后，我一直把您和爷爷的照片放在我新家阳台的书柜上。虽然您没来得及看一眼我的新家，可我知道阳台您会喜欢，一年四季阳光充足，窗外岷江奔流不息，两岸的滨河路上从早到晚人流车辆不断，这样看着窗外您才不会心急。爷爷也会喜欢，柜子里满满一柜子都是书，闻着书香爷爷不会寂寞。窗外的车水马龙、四季更替连同我一起陪伴着你们，同样，你们也和日月星辰、春花秋月一起默默守候着我。

去年的这个时间段，我每周至少跑三趟阿坞，下午下班赶上去，次日清早回城上班。就为了能够多陪您一夜，挨着您多睡一晚。如今回忆当时的奔波辛苦也是一种幸福。在这个五月里，我，深深、深深地怀念您……这种思念和爱，就如同35年前的五月你迎接我的出世一样的深刻，不同的是，您爱我只有35年，而我会在我的有生之年永远记着您。

我坚信，世界有另一个时空，活在另一时空的你们，也会因为看到我们难过而难过，看到我们开心而开心。您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分钟，我对您说过，我过得很好，现在我还想对你们说同样的话，我很好，真的很好，请放心！在那个世界，请你们仍在记挂着我们的同时，也一定开始更快乐的生活吧！若人世轮回，真有下一世，那么，请一定换我用一生来守护你们。

时间残酷，人生短暂，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亲人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可以从容尽孝。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可别忘了父母的年岁渐长。别让我们的孝道变成一场没有回应的单相思。

2022年农历5月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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