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的朋友跳楼了
也许,我不能把她称为朋友。
毕竟,从未谋面,也未深交,甚至也没有观念相合之处。
但是,她曾在某个春天,把所有的羞耻与堕落,所有的疯狂与绝望,都展览给我。无所保留,也没有遮掩。并且反复告诫:一定要把我的故事写出来!一定!
我一直没写。
不是能力不及,而是担心她的故事实在特殊,无法为常人接受。甚至我自己,也有些不喜。
她应该也算是漂亮女人吧。哪怕43岁,依然没有一根皱纹,肌肤如缎,胸大如坠。不得不说,天生的尤物。虽然俗。肉沉沉的俗。
可是,在男人眼中,俗好啊。
《罗曼蒂克消亡史》里,小六就以俗到家的美,销了男人们的魂。
《封神榜》里,妲己就以入骨的狐媚,倾了王朝,废了江山。
她也有这股劲儿。
只不过,她没有销人魂,倾王朝,废江山,她毁了自己。
1974年,她出生。
没有父亲。
生理上的父亲是有的。但她从出生,到死去,都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母亲是歌舞团演员,生得美。
在台上跳过白毛女,也唱过《雪绒花》。
很鲜妍的女人。
可惜一生哀怨。
她回忆起童年,只说过一句:“我童年是在母亲的眼泪中度过的。”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除夕,她和母亲二人,就着一碗红薯稀饭,在漫天喜庆中,度过她们的新年。
母亲又哭,说起世道浇漓,人情冷暖:“我命苦,你更命苦……”
她那时已经有了逆反心,厌恶无休止的眼泪,也憎恨无休止的哀吟,大声说:“你苦你的,我肯定不会。”
她10岁以后,母亲开始自杀。
上吊,喝药,跳楼,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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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由开始的震惊,恐惧,不安,转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生出隐隐的期待,有一天母亲干干净净地从自己生活里消失。
她恨。恨母亲,恨自己,更恨自己是她的女儿。
她想像哪吒一样,剔肉还骨,与家庭再无瓜葛,而自己圣洁如初,步步生莲。
她想如飞鸟一样,远离地面,与云朵天空为伴。
但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有一日一日捱着,一天一天度着。
太苦了。
那种苦,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
密不透风的悲愁,接连不断的烦恼,令她整个童年,都不敢抬着头。
这不是摧毁。而是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酸菜坛子,被那些酸水泡烂了希望,泡滩了斗志,也泡腐了观念和生活方式。
她开始看到母亲床上出现男人。
形形色色的男人。没有定数,有时是张伯,有时是李叔。他们有些来上一年半载,有些夜里来,早上走。
她已经懂了事。
知道母亲在做什么。
但她更知道,没有他们的钱,她会活得更惨。
她在北京的夜里,听见隔壁传来内容不明的声音,蒙住耳朵,蜷成一团。而窗外夜风簌簌,像有人在呜咽,或者在呻吟。
母亲终于在她16岁时彻底离开。
那时候,她正在上学,高中。
下午时,忽觉浑身不适。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整个人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难受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有人在教室门口叫她:“你快回家吧,你妈出事了。“
她本能地一沉,然后感到全身发软。
她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从学校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家走。
那时正是晚秋。
北京的风已经很不留情面了,刮得人脸上生疼。
路过家门口的巷子时,有人说:“这妞不错,多少钱一晚啊?”
她装作没听到。低着头,像有人推着她一样,踉踉跄跄地往家赶。
在她和母亲一起租住的小区门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人。他们笑着,指着,切切杂杂的,其中还停着一辆警车,她走了进去,走过院子,走过楼梯,然后看见家里房门大开。
母亲躺在床上,满身血污,而新的血,还在从她切开的手腕渗出来。
她木在那里,像被忽如其来的寒流冻住,身体动不了,连思维也动不了。
她像陷入幻境。
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警察是一个幻影,母亲是一个梦,屋子里的一切一切,都是作不得数的。只要一定神,就会消失。
多年以后,这一幕反复在她梦中出现。
满屋子涌动的红。
满屋子流淌的血。
几分钟以后,她终于哭出声儿来。
有人说:真可怜,以后可怎么办呐?
是啊,怎么办呐?她不知道。
出租屋肯定是住不得了,她该住到哪里去?母亲只留下800块钱,以后怎么生活?上学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像火车换轨一样,开始远离坦途,朝着另一条凶险、阴暗、逼仄的路驶去。
这条路充满恐惧,也充满未知。
她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归宿。
也不会知道,从今以后,她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欲女,和无数男人交合,却无法得到真正的爱,也得不到真正的尊重和疼惜。
她只知道在心里大骂一声:妈,你好狠呐!
16岁,一个美丽又愚蠢的年龄。
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少年已成,成年未满。
之所以愚蠢,是因为诱惑已来,理智不在。
倘若她还好看,程度还要加倍。
她在母亲死后的第三天,离开那个出租屋,在小区的铁道边游走。
那是1990年的黄昏。
北京还算明净,能看见美丽的云霞,如染如烧,像沸腾的火焰。
她坐在铁轨上,看着霞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一度想躺到铁轨上,等着火车呼啸而过,而生命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但她没有。
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
好看的人,有的是未知。
她还没开始享乐,也还没开始恋爱,现在死,不太值。
火车亮着黄蒙蒙的灯,拉着长长的汽笛来了,又带着故事离开了。
天色微暝的时候,她在铁道上遇见了一个青年。高而瘦。他被她的眼睛和学生气质吸引,走过来,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你就饿不着。“
他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小混混,念的书不多,也没干啥正事,一身混不吝的气质,但还算帅,还算年轻,她犹豫着相信了他。
不相信,又能怎样呢?
这样境地的女孩,不跟这个人走,就要跟另一个人走。
那就他吧!
那天,他把她带到租屋,里面有三四个青年,他说:“今晚你就睡我房间吧,我们睡沙发。”
那一晚,她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没有再离开。
她一生都没走出他的生活,也没有真正走入他的生活。她一直是一个寄住的客人。在人世的夜晚里,无枝可依,无家可回,于是,在他的世界里借了一个角落,囫囵睡一会儿。
那时,她当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她未来的情人,今生的冤家,更重要的是,是同父异母的兄长。
亲兄长。
“你叫什么名字?“
“元小云。你呢?“
“我叫元风。“
好巧。居然姓着同样的姓。
有缘么?呵呵,有缘得像……一个恶毒的笑话。
但是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地戏剧,你和我,都是其中不由自主的演员。
除了按着剧本走下去,你别无选择。
她躺在那个狭小腥臭的出租屋,听着隔壁均匀的鼾声,久不成眠。
窗子外,是北京阴蓝的天幕,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的赭黄色的月亮,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悬念,等着在混浊的岁月中揭开。
凌晨的时候,她勉强入睡。
在那短暂的睡眠里,她依然做了噩梦。在梦里,她大惊大叫,嚎哭不已。他走进来的时候,她重又睡着了。一身冷汗,眼角湿润。
他没有睡她。
那一年,他26岁。
已经见识过许多女人,纯的,艳的,卖的,为人妻的。
他已经知道,成人世界里的腥膻粘腻,也知道,在这腥膻粘腻里,有一些清澈的东西,值得你等一等。
他带着她,在北京城乡结合部游荡。
偶尔偷一些东西。偶尔,也干一些小生意。
她不再上学,也不曾上班。
这样的生活与从前相比,犹如人鬼殊途。
她在有一回放学时经过从前的学校,看着穿着校服的同学相拥而出,一时之间,竟恍如隔世。
她知道,她是回不去了。
她呆在元风给予的虚薄的温暖里,无法也无心离开。
她也喜欢这种悲剧感和哀怨感。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就这样晃荡了四年之后,1994年到了。
她20岁。
她在生日那天,给出租屋换了新床单,新桌布,点了红烛。她把自己当成礼物,献给他。
于她,是花好月圆,人间新喜。
于他,不过又一次成功的猎艳。
她自那年以后,成为他公开的情人。
一些小兄弟见了她,叫她:“大嫂!”她笑,内心隐隐地期待,这就是余生,这就是结局。
只是,元风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
他仍然不断地泡妞,在三里屯的酒吧,他看上一个女人,请她喝一杯酒,对方就化了,跟他去了某个隐秘的场所。
有人问他:“成功率怎么这么高?”
他笑:“酒里有药。”
他是一个混子,但也有柔情时,他曾对她说:“我以后要是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永远不老,一直留在20岁的今天。”
他喜欢她漂漂亮亮的,喜欢带她出去时,男人们想得却又得不着的神情。
欢爱的时候,他会抱着她,喃喃不止地喊:“妹妹,妹妹……”
不成想,一语成谶。
就在那一年,元风父亲病危。他赶回去陪了几日。
就在那时,父亲告诉他一桩往事——他曾与一个歌舞团演员相爱,生下过一个孩子。女孩。也姓元。应该也在北京。
他心里一惊。
不会这么巧吧?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小说……
但生活就是如此可笑又残忍。
当父亲一层一层、一点一点地将细节告诉大家时,他浑身发冷,是的,那对被父亲抛弃的母女,就是元小云母女。
父亲说,这是他一生的罪。他负了她们,你如果如果遇见她们,替我说一声抱歉,如果可以,要好好对她们……
父亲不知道,元风已经找到了。
就在昨天,元小云还在他的床上,荡漾着眼睛,叫他“哥哥”。
他在父亲死去不久,在北戴河租了一个房子,把她带在那里,疯狂地和她欢爱。
一边做,一边哭。
“你是我妹妹啊,你是我亲妹妹啊……”
她以为只是他的爱语,并未当真。
也就在那一年,元风迎来命运的转机。
他认识了一个姑娘。陈英。
富二代,有教养,极温柔。
他见了两面之后,向她求婚:“你惊艳了我的生命,没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而家教良好的姑娘,骨子里都有叛逆的因子。自己实现不了,就通过与桀骜不驯的男子相恋,来达成这一欲望。
他通过种种手段,攻下了她。
然后,又动用了很多花招,与之成婚。
元风结婚的前天晚上,元小云失踪。
她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人如晚风,每一丝流动中,都有不动声色的挣扎。
他轻轻叹息:“我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去结婚了。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你……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人在世界面前,是如此的束手无策,一如他的无奈,她的卑微。
她开始泪流不止,不说话,甚至也没有“祝你幸福”,只知道有一种黑洞洞的豁口,永远也填不上了。
缱绻夜色中,他站在那个荒凉的铁道上,远远地叫她:“别害怕,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缺你一口喝的。”
那时,他穿着青蓝色的衬衫,英俊得一塌糊涂。
她眯起眼睛,以为余生有了答案。
但她不知道,凄凉的开端引向的,是同样凄凉的结局。
90年代的北京,科技迅猛发展,占领风口的人,在时代的变迁中,迅速挖得第一桶金。
元风太贼了。
因为娶了陈英,他得到了岳父的大力支持。他有了资金,也有了人脉。
他开始做生意。
因为精明,也因为不择手段,黑白通吃,各路人马全部打通,他在两年之内迅速崛起,垄断了北京某个区的生意。
钱赚得源源不绝,顺利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拿下第一个100万的时候,把她带到北京最奢华的商场,说:“来,买!”
他为她买了衣服,买了香水,买了几万元的化妆品。
“你记得么,以前我说过的,如果我有了钱,我要让你永远留在20岁……”
他后来也做到了。
元小云43岁时,依然看起来像23。肌肤吹弹可破,毫无岁月痕迹。
他继续和她欢爱,也为她疯狂砸钱。
买豪宅,买跑车,供她读书,让她出国旅行,给她流水般的零花钱。
她已经读不进书。
一个人,当骨子里无追求,蜂拥而至的金钱,只会加速她的堕落。
用这些钱,去美容,做瑜珈,也在酒吧纵情狂欢。
她开着跑车,从长安街呼啸而过。后备箱里,常年放着来路不同的玫瑰。
她在三里屯酒吧迎歌起舞时,和各种男人拥抱和上床。
她可以同时和几个人做,也可以将身边所有男人,都变成床伴。
她和朋友的情人一起去办事,车开到中途,她说:“听闺蜜说你挺厉害,来试一下……”
然后就在车后苟且。
因为随时可能开始,她经常不穿内裤。
也因为注意力全在此,她整个人都变了,变成发情的兽,一言一行都散发着一种“人尽可夫”的肉腾腾的气息。
1999年,她认识了春水。
相识的场合,当然是酒吧。
在她想脱下最后一件时,他把她拉了下来。
“你为什么如此瞧不起自己?”
就这一句话,她哭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久以后,说:“你太不快乐了……”
她在浩荡的泪水之中,放下了防御。
然后,在北京某个酒店的大床上,将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他,也将所有的羞耻都告诉了他。
他说:“让我来照顾你吧!”
“照顾多久?”
“一辈子。”
没有母亲的人,是没有故乡的。
如果她还没有爱,没有尊重,那她就是人世的孤儿,走到哪,都会内心发虚,空荡荡的,一同深谷,无论谁往里面喊一声,都能传来空荡荡的回声。
因为空,她才想要满。
满满的声色,满满的物质,床上满满的人。
春水说:“我们结婚吧。”
她第一次感觉到被爱。真正的被爱。于是,她说:“那,试试吧……”
这期间,他们又经历多少分分合合、爱恨情仇,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他们结了婚。
而后,开始尝试着凡俗的夫妻生活。
甚至有一度,他们想生一个孩子,在国外某个静谧的城镇,选一所宅子,种上花,养一只狗,闲时饮茶,醉时交欢,养儿育女,不也挺好么?
但她发现,她做不到。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骚动的海洋。
生活里唯一的向往,是新的人。
生命中最大的渴望,也是花样百出的性。
得不到,便哀吟,便痛苦。
春水拗不住,设计种种,满足她的欲望。甚至在男性朋友的酒里下药,引诱对方和他们一起。
这是近乎腐烂的日子。
但在于他们,却从糜烂中,得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控感和安全感。
他们也是不快乐的。
人们以为,他们是人生赢家。
不曾想,在他们看来,午夜的长街上,最后走过的扫地的老人,都比他们幸福。
元风的生意越做越大。
他终于打开了国际市场。
2007年,他正式进军美国,从此常居彼岸,并在两三年以后,弄到了绿卡。
他买了几所别墅,一所在洛杉矶,一所在加拿大,一所在海岛。
其中一所,是给元小云的。他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把元小云夫妻接了过去,并将他们安排得妥当。包括生活,也包括合法身份。
这应该是元小云生命中最安静的一年。
她甚至学会了织毛衣,为元风打了一件,也为春水打了一件。
她说:“挺好的,这样就挺好……”
但是,恰如她在8岁时算命先生说的那样,她一生克人克己,不得善终。
没有任何人能在她生命里停留,她也无法留在任何人的生命。
就在他们到美国的次年,春水死了。
他死于一场手术。
至于什么手术,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再遭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春水死的时候,她几度欲随他而去。
她在QQ空间里刷屏,春水,你在哪?春水,你在哪?春水,你在哪?
对她言听计从,爱她如生命的春水,却再也无法回应她。
她像被人再度抛进黑洞。
满目赤黑,再无光明可言。
在美国呆了半年以后,她回了国,在某座名山的寺院里出家。
没有剃发。
她穿着灰色僧衣,跟着僧侣们打坐、念经、吃斋。闲下来的时候,她坐在禅院的红色围墙下,看着银杏一片一片地落下来。
然后,泪水淌满脸庞。
春水,你若在天有灵,可否随这银杏,来到我手中?
银杏没有来。
春水也不在。
她说,万念俱灰,生无可恋。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要皈依,要放下,要不念前尘旧事,要四大皆空。
可是,她空不了。
一个月以后,她放弃了。
她受不了清规戒律,回到花团锦簇的洛杉矶。
从此,在滚滚红尘之中,一骑绝尘而去。再无回头。
她回到元风身边,开始昏天暗日的成人生活。
有时与黑人,有时与白人,有时与哥哥和一群人。
她曾几次在与我聊着往事时,忽然说:不和你聊了,今晚我哥找了几个人来玩……
我问她:可不可以做点事?
她笑:这样极致的快乐,你永远也享受不到……
次日午后方起,又来和我讲故事。
那是2015年。
2015年时,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她的结局。真的,无前途,无尊严,无爱,无意志力,这样一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但是,我已经不太关心。
因为她几次极其冒昧的言辞,我拉黑了她。
从此,一直没有再联络。她活成什么样,遇见什么人,我都不关心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
9月某天,正在喝早茶。
广州白日满地,浓荫匍匐,花朵汹涌澎湃地开。
在饮下第三杯茶的时候,有人辗转地带来消息:她死了。跳楼自杀。死于洛杉矶。
我怔在那里,内心翻滚,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像走着走着,忽然跌入一口地下井,幽黯中,横七竖八的,都是关于她的往昔。
她放弃了一切挣扎,也放弃了自我救赎。
人间道路千万条,她百般求索,百般寻找,最终只有找到一条路。
那条路的名字,叫绝路。
我不喜欢她。
是的,从头到尾都不喜欢。
但我也知道,假如我是她,那样的命运,那样的处境,怕是也挣扎不出新样子。
回来以后,打开两年未看的黑名单,在里面找到她。
在洛杉矶的黄昏里,那些云千红万紫,挽着树梢,依着天空,在人间留下动人的回眸。
可是,在这样多彩的天空下,她还是走到了苍白的命运里去。
忽然想起那年春天,她在告诉我母亲离世的情节时,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有些人,生来就是受苦的。
但受苦的人,往往也让别人受苦。于是,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