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文杂记——“跳大神”与邪门邪术

解放前，农村的人得了病，往往请“大神”用邪法“治疗”。“大神”的治疗方法别具一格，不听诊切脉，不打针吃药，而是连敲带打，连跳带唱地把“仙”或“神”请来，附在“大神”身体上；再把病人身上的“鬼魂'也请来，通过病人口说出它的来历和要求。

经过“大神”和患者的躯体，“仙”、“鬼'两家进行一番讨价还价的谈判,，双方达成协议，给“鬼”方一些所要的东西，打发走后，病人也就好了。如果双方达不成协议，“鬼”方不想走，“大神'就需要用各种文武邪法把患者身上附的魔鬼赶跑，使之不敢再来纠缠，这些荒诞的做法听来非常可笑，可在解放后，有人还在搞这种迷信活动。

“大神”是装神弄鬼专治“邪病”的一种人，人们管他治病的活动叫“跳大神”。大神姓张，即称为张大神，若姓李，就叫李大神。所谓“邪病”，就是精神病之类的病，认为是“鬼”附体。大神不仅治“邪病”，什么病都给治，只要有人请，从不拒绝，即使脚气病也说“鬼”附体。过去跳大神真是招摇过市，大肆张杨。

跳神前，大开三道门(大门、房门和窗门)，连上下窗户全卸掉，一家请“大神”，全村看热闹，而且“大神”白天不看病，都是在晚上活动。这有一定的原因：

第一、白天大家都忙，没有功夫瞧；

第二、装神弄鬼，求仙药、求圣水，在灯光下好作弊；

第三、晚上才是所谓神仙鬼狐活动的时刻，容易招来“谈判”。

“跳大神”有单人跳的，而更多的是俩人，除大神主演外，还需要有个助手——“二大神”。不过，“二大神”是凡人，没有神仙附体的表演任务，只负责为大神请神或送神；请来神以后，有时帮助病家在神仙面前说好话、请多慈悲，这样可以求病家另酬些谢礼。

“跳大神”的场所有一定的布置。先在屋内靠北墙面，朝南挂起一幅用布画写的大神案，从上到下，如同家谱一样，画着一辈辈各种大仙的名牌、名位﹑画像、诸如胡三泰，黄大仙·柳黑姑，长翠连等。

凡属胡姓的，均是狐仙(狐狸)；凡属黄姓的，均是黄仙(黄鼠狼）；凡属柳姓的，均是柳仙(蟒)；凡属常姓的，均是长仙(蛇类)。神案的大小和神位的多少，没有固定编制和名额限制，都由大神自己作主决定，一般神案是高长一丈、宽八尺左右。神案处并排摆放两张高桌；这两张前面的中央处另放一张小桌，叫供桌。

供桌上有香炉、蜡台、供果、酒菜等物，尤其是整猪头，是供品的中心。供桌下面有桌围。桌围的中间大圆圈上有个“仙”字；两边绣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有求必应”，下联是：“当愿众生”，横批是：“心诚则灵”，字分绣在圆圈黑地之中。供桌前面放着一只高腿凳，上铺红毡，是专供“大神”坐的。

“大神”与“二大神”在“请神”送“神”和治病表演中，所用的道具和法器有：神鼓 2 面(2人各1面)，腰铃 1 挂(大神用)，再就是根据“大神”送“鬼'时，需要表演武活节目用的道具。一般有“挂铡”的铡刀 2 把( 4 把或 6 把)，“上刀山”用的铡刀 8 把( 12 把或 16 把)，“下油锅”用的油和秤砣，“吃红枣”用的火盆和烙铁，“穿铁鞋'用的铧子等。

后面这些物件在农村是现成的，可就地取借。桌围、神鼓、腰铃和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品”，均由大神自备。此外，病家还要准备大量的香蜡纸马和烧酒，供跳神随时取用。

到掌灯时分，“大神”该跳了，瞧热闹的人也挤满了院子内外。只见病家把患者扶到外屋炕上，按规定盘着腿，面朝北坐定，头蒙一块红方布，双手握着一炷香。

这时，大神和二大神都以一种紧张神秘而严肃的神态拿起神鼓，用点燃的黄裱纸在鼓面上旋转地烤着，又喝一大口烧酒，往鼓面上边喷边烤边敲。鼓边挂的 8 串铜钱，随着哗哗地摇摆起来。

随后，只见“大神”手拿神鼓，口含烧酒，走到盖着红布的病人面前，把烧酒分3次喷到病人的脸上，并边敲着紧密的碎点，边在病人头上旋转。“大神”转回身来，点着神案上的蜡烛，上好了香，一番“三拜九叩”之后，将'神裙”系在腰上，而对神案双手扶胯，双眼虚闭，等待着大仙来“附体”。

这时，“二大神”开始请神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敲打着鼓，时紧时馒，打单鞭，敲花点。随着节奏走舞步，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有进有退。跳闹一番后，开始唱道：

哎——我左手拿起文王鼓，

圆又圆哪哎——(唰、唰、当当)

柳木圈，羊皮鞔，

横三竖四八根弦。(唰、唰、赫当当)

八根弦，四下栓，

羊弦扭系儿悬挂金钱。(赫当当）

我右手拿起东海东，五湖四海，九江八河都叫二郎，

担那个赶山的鞭来，——不长不短一尺三。

红绳裘，绿带缠，

五色的飘带耷拉下边来——(赫当当)

这是请神的开篇，接下去便随便唱了，可更辙改韵随心所欲地说唱故事。例如“三十七名会'”呀，什么“二十四孝”呀，“白蛇盗仙草”呀，“杨八姐游春”呀，“宣讲时宜”呀，“五阮哭坟”呀……等等。唱多唱少，全由“二大神”自己掌握。唱完了，再转到请神上来：

我十里地要接呀八里要迎哎——

五里拉住您的马缰绳。

大门又挂彩，二门又接红哎——

红毡铺地接到堂营。(赫当当)

此时，大神便开始渐渐浑身颤双臂抖，张牙舞爪神懒腰，或作狐状，或作蛇状等，给人们一种预示，可能是什么大仙附体了。这时，二大神一看把大仙接到堂营了，于是又唱道：

住库就把庙门开，

家住穿堂鼓楼庙，

当仙下马你得报报国号啦——(赫当当）

这时候，“大神睁”开了眼，操起鼓，慢慢敲打起来，边敲边跳，浑身发颤脸发红，眼直发亮，恐怖吓人。而且随着鼓的节奏扭动腰肢，于是腰铃渐渐甩起，围着腰间左右轮摆，铜铃声与鼓钱的节奏融为体。然后唱道：

“我是营口住来营口待呀——，太公码头修过道来——。”

二大神”又唱道：

“葫芦开花一片白，哪位大仙下山来？”

“大神”答唱道：

“我的仙号就叫胡三泰呀哎——”

“二大神”这时放下鼓不唱了，冲着病家说道：'“原来是胡三太爷下界，病家赶快叩拜！”

病人一家老小，有几口算几口，一个个急忙跪下，冲着“大神”连连叩头，哀求大仙给治病。求仙治病也不易，需要先向“大仙'贿赂一番才行。于是“二大神”替病家说话啦：“胡三太爷，您老人家一路辛苦，想要点什么？”

“大神'借着胡三太爷的口气唱道：“200斤的猪头就来一个呀——”

“哎呀！”病家一听，吓了跳，道：“大仙，没有那么重的猪头啊！”

“大神”唱道：“去了尾巴就算着啦——”

其实，这是“大神”装着大仙胡三泰之口进行敲诈勒索。

“大神'和“二大神'两人合起来，你唱一段，我唱一段，你说一句，我接一句，开始向病人进攻，引诱病人随着他们说鬼话。香烟熏、烧酒呛、鼓儿响、铃儿晃，弄得病人头晕脑胀，加上病人的心理作用，似醉似睡，失去了思维控制力，随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也有的病人，尽管大神磨破了嘴，唱哑了嗓，也不开口说话。碰到这种病人，“大神”就没招了，只能怪罪病人身上的“阳气”太旺，鬼魂不敢靠近，不敢进屋只在屋外打转转。他这么一说，吓得屋外瞧热闹的人不禁头发炸起，生怕鬼魂碰了身，赶紧跑开了。“大神”就用这番骗人的鬼话来解脱自己。

也有的病人故意默契，配合“大神”装鬼魂，说她是家里先人回来望乡，哭着闹着要家里人都跪下，指名道姓地骂，骂够了公婆骂兄嫂，骂够了兄嫂骂叔姑；如果丈夫不好，也包括在内，把家里的活人死人骂了个底朝上。末了还要这要那，若少一样还来要，啥时想要啥时来。

凡是这样病人，大都是被逼出来的，不是丈夫打、婆婆骂，就是叔嫂小姑说坏话，逼得她无路可走，借鬼出气，经过这一通折腾，病家大伤其财，此后再也不敢打骂媳妇了。

你想，一惹媳妇生气，媳妇就上邪，不分日夜大闹，动不动就请“大神”来，一来就是一大笔钱，受不起。有多少钱也不够折腾的。而且“大神”在临走之前还当着全家人的面关心的道：“不要惹病人生气，一气就容易犯病。万一犯了病，要及早来请我！”这话明明是给受气的病人媳妇撑腰，暗示她谁要是再惹你，你就犯病，我来给你出气。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关系网，互相依靠，“大神”就靠这些关系户来做生意，这些常得“邪病”的妇女就靠“大神”作她们的精神支柱，互相默契、互相依存。以惩治那些给媳妇气受的公婆姑嫂们。

至于取药搬酒的“文活”，“挂铡上刀山”等“武活”，都是采用杂技魔术中的一些“门子”加上一层迷信外衣愚弄民众。

别看跳“大神'是假的，但也有动“真”的时候，例如有钱人家的妇女得了病，为把病彻底治好或想借治病的机会炫耀一番，于是请两帮“大神”来家里表演。这两帮“大神”碰到一块，免不了要互相比试一番，看谁的法力高超。

特别是在“送鬼”的场面中要有“武活”：有上刀山，一把把铡刀刃朝上横绑在梯子上，光着脚板爬上爬下；对方也不示弱，也照样表演一遍。有在沸滚的油锅里捞秤砣；有“穿铁鞋”，即把犁地用的铧子在炭火里烧红后，把脚伸进去；有“吃红枣”，即把烙铁烧红后在口内出出入入……这些武活使入惊心动魂，但不知秘密在何处。

1、上刀山，把十几柄铡刀刃冲上，横绑在梯子上，“大神”光着脚板手攀脚踩，上上下下。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只要手抓得稳，脚踩得稳，手脚不要在制刀刃上滑动，只凭入身体的重量是踩不进肉里的。

2、在滚沸的油锅里捞秤砣，这是锅底盛醋表面是层油。在锅中翻滚的只有 80%的醋仅有 20%的油漂在醋表面。醋的沸点低，受热就往上翻气泡上面油也就随着翻滚。

用这个方法，锅下面烧火，上面油就翻滚，而实际温度不够，所以手能伸入油锅。其实锅中温度并不高，既不烫手更不会伤手，使不发气功进去也可以照样把秤砣捞出。

3、穿铁鞋，把犁田用的铧子放在火里烧红后，将脚伸进之前已擦上防烫的药物，并在醋盆里蘸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脚伸进铁锋内。脚上的醋一见火，连响带冒烟，还没等烧着脚便即刻抽出，人们以为是将脚烧得冒烟作响。

4、吃红枣，大神自备一把烙铁，再让病家在村内借几付，一起插到炭火盆内烧红，表演时，口内先含上一口醋，然后拿起自备的小烙铁，仰着脸儿张开大口慢慢放入，务使烙铁不碰到唇舌，只在口内醋中起反应，冒白烟。但这要事先经过一番苦练才行。

5、嘴里横叼一把铡刀，刀刃冲里，刀背朝外，再用手中另一把铡刀背砸去，从屋里到屋外，走几步砸一下，刀背碰刀背，叮当乱响，以此来表示驱鬼，此招也要事先练习，先练叼刀，增加牙力，再练打刀，咬紧牙关。只要牙咬得紧，而且刀刃越往外越厚，利用这种阻力，再加上是自己操刀，便于掌握，适当用力，是砸不进去的。

6、空手取药丸、空碗来水、空壶来酒等，完全是民间戏法表演。取药丸是用“仙人摘豆”的手法，主要是靠手指夹的功夫，空碗取圣水即是“空杯变水”的门子活，空壶取仙酒更是“空壶变酒”的门子活表演，根本不是什么神仙法力。

7、挂铡，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大神”是不轻易施展此招的。这种表演要用两把钢锥插进左右肩骨内。钢锥是光滑圆形不带锈的，只要不进风、不流血、不受感染，除了疼痛以外，别无其它危险。然后在锥两端挂，上铡刀，忍着疼痛之苦，求得扬名得利。卸铡后，由“二大神”将伤口用药封好，几天之后便可愈合。

以上便是“跳大神'的全部内幕，无非是凭借一些杂技魔术门子，用迷信方式表演，这在江湖诸艺中，是被人瞧不起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