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民俗文化研究
可贵—— 系统研究海南民俗文化
海南地处祖国南端,北隔琼州海峡与广东省雷州半岛相望,经过长时间的发展、积淀慢慢形成了许许多多节期习俗,具有浓郁的地方文化特色。
《人与神·海南节期迎神赛会习俗考释》(以下简称《海南习俗考》)就是海口经济学院传媒学院教授梅志强用十几年时间,扎进海南民间节期的各种迎神赛会活动,用相机和文字详实记录下海南节期民俗盛况,最终汇聚完成的一本书。
由海南出版社出版的《海南习俗考》呈现的是海南分布地区最广的节期,诸如春节、元宵节期间民俗活动,以及我们所熟知的军坡、公期,还有“公走村”“行符”“作年福”“圆年”等大家知之甚少的民俗活动。该书为我们打开了解海南节期民俗的一扇窗,对海南民俗文化的传承和研究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多年来,梅志强致力于海南民俗与民间信仰研究,曾出版专著《人神之间——海南汉民俗与民间信仰考述》及调查报告《海南岛海口地区民间游神习俗之文献与田野调查资料及解析》。
据他介绍,近20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对海南民间信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妈祖为代表的“海神”上,但实际上,冼夫人信仰在海南的影响稍大于妈祖信仰。研究海南民间信仰,显然不能不关注在民众中影响力最大的游神习俗。在海南,游神习俗借助的平台是军坡、公期、婆期、行符等民俗活动。但有关这些民俗活动的研究著作和论文不多,具有学术价值的更是凤毛麟角。
为了系统地研究海南民间信仰,十余年来,梅志强跑遍了海南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考察了海南十几个县市的数十个乡镇的祀神游神活动,其中不乏让他印象深刻的——“我去过好几次定安县龙河镇,都正值军坡节期,每逢当天主家村庄祭祀活动,往往会请来周边友好村庄的‘境内神’同游,相应村庄派出队伍,抬着当地‘地方神’轿舆来到活动主场地,同游同庆;而次日,迎神主家村庄更换,热闹迹象再次上演……几十个村庄的队伍联合举行迎神赛会,活动规模很大,也相对趣味十足。”
这种村庄联合式的祭祀游神活动,是海南节期民俗文化的发展与延续,更是海南老百姓跨地域交际的主要途径之一,相同或相似的民俗文化底蕴活动充实了人们的文化精神领域,人与人、村与舍、乡与镇亲睦和善、互通往来、和谐共处,构建出朴素友好的乡舍关系。
前期准备写作时,梅志强本是打算写一本关于海南军坡、公期等节期的详实记录研究书籍,跑点调研的过程中,他发现所去到市县的游神活动各有各的精彩。“那就索性都做一下。”梅志强决定。
梅志强通过调查,参考与引述史志和地方文献资料(包括村志、镇志),在对庞杂文献有序梳理的基础上,把当代海南大部分汉族地区和黎族地区祀神游神活动的情况与特点,做了较完备的实录性、资料性的报告,内容涉及与游神习俗相关的信仰事象、各地神庙及管理情况、汉族民间信仰对部分少数民族地区的影响等。
尤为庆幸的是,当下海南的民间节期文化习俗仍较为完好地保存着,也正因此,《海南习俗考》这样一本书的存在更显珍贵,对海南民俗文化的研究和传承具有积极意义。
传袭—— 美好愿景的输出方式
当下的中国,往日称谓“小文化传统”的民间信仰方兴未艾。昔日许多认为是封建迷信的民间信仰事象,如今已经进入国家级、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海南的“海口天后祀奉”“冼夫人信俗”“祭祀兄弟公出海仪式”已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海口、定安、澄迈、屯昌等地区的军坡节进入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非遗名录的认可,让海南节期游神活动中蕴含的文化元素的时间尺度和价值维度直线延长、飙升,它是古早时期延续下来的百姓精神生活写照,是当下民众传承民俗文化的直观反映。
《海南习俗考》封面图是2013年儋州市白马井镇祭祀东汉将军马伏波(马援)的活动。据梅志强介绍,当时交趾(今时越南北部)来犯,马援将军率军自广西出发南征,很快平定叛乱,老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对海南有影响的英雄将军,祭祀活动延续至今。
梅志强认为,民间信仰是人类发展过程中必然存在的精神领域,是老百姓精神层面的支柱之一。其实,老百姓信仰的很多“神灵”都是历史先贤,诸如冼夫人、马伏波等都是有历史记载的人物,他们都是对地方、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人物,对于这些“神灵”的意念信仰及祭祀活动,都是人们爱国情结的彰显,也是对美好生活愿景的一种输出表达方式。
而除去常见的春节、元宵期间及军坡、公期节点的迎神赛会活动外,一些地域的节期迎神活动还与传统节日完美地融合。“陵水端午的水上游武神(即关公),会把神像轿舆抬到龙舟上,由船队掌舵,先往上游,游到陵水桥那,再往下游,到水口庙集结,届时人们会对各方神像轿舆进行祭拜,完成这场独特的节期活动。”
这些美好寓意熏染下的海南民间节期活动,在世代人的传袭下延展。在祭祀仪式、赛会讲究等原有民俗事象及民俗文化元素相对完好保存的基础上,也在焕发新的文化韵味和生活趣味。
梅志强第一次碰上迎神赛会的时候,便大受震撼。“当时和学生去相关市县采风的时候,恰巧碰到当地游神活动。”熙攘的人群、精彩的扮相表演、肃穆的神像轿舆……好像“炸”开了梅志强另一个世界,宏大场景下的游神文化元素,在他心中埋下种子,也是这本书成型的起因。
海南的游神仪式不仅是对神祇的祭祀,更是民众节日的狂欢、地方社区人心的凝聚、爱国守土情绪的宣泄、崇贤尚武精神的发扬与演绎。相较于西方的“一神信仰”,海南民间信仰与中国其他地区的民间信仰一样,都是“多神信仰”,不排他,所以如书中所记载一般,一个村镇一个庙里有几个神,或者一个村庄几个庙不同神,甚至于这个区域举办节期主神迎神活动时,还会请方圆内其他神灵过来一起祭祀,将海南民间“多神信仰”灵活呈现。
难能可贵的是,海南民间节期游神习俗保存尚且完整齐全,遴选仪式、扮相表演、迎神串巷、祭祀祷告等等,阵势浩大,场面热闹。但是,谁也不知道,后世能否知道今日盛大场景?时代更迭过程中这些仪式是否会被简化或者消失?
详实—— 满载“承上启下”之意
历代地方志及其他文献对于海南的民间信仰活动的记载少而简,更没有系统的调查研究,当今学者也很少有人关注到海南本土的民间信仰文化的传播,那么作为资料性报告,资料从何而来?
书籍中的资料搜集工作,梅志强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十几年来,海南省图书馆、相关研究室的门槛被梅志强踩过不知多少遍,虽然资料补足了一些研究素材空白,但很多资料都不是很全面。面对这种情况,梅志强要么上网找素材,要么寻找地方志线索。少许县市的县志、文史资料和镇志、村志记录较详,他时常独自开车跑到诸多市县查找资料,资料查找搜集的奔波成为他十几年来的生活常态,而且还是在教学业余时间自行搜集的。为了把一个区域研究透彻,梅志强在每个市县资料的呈现中,都附着两个及以上的个案研究,将进行的田野调查作整理,综合呈现,以详实内容。
“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尽量找到第一手文献资料。”梅志强翻阅了大量的史书、民国杂志等等方方面面的书,同时也关注着传统媒体报道和网络媒体相关信息。
一般情况下,学术研究引用的地方志到省志就可,但梅志强一直要找到县志、镇志甚至村志。有一次跑去儋州找线索,找到一本1986年村里印的村志,因为现存只有一本村志,他当即去镇上复印了一份带回去研究,也算不虚此行。
“书中引用的可靠文献,我都表明了来源,这些来源几乎都是我找到的一手资料,后续学者要研究的话,起码资料查找工作就能省下好多心力。”梅志强说。
除去繁杂的资料搜集工作,梅志强时常奔波于各个市县之间,“眼见方为实”。“基本上写着写着,发现需要去一个地方实地考察一下,就赶紧查当地就近的一场节期活动时间,通常活动在早上举行的话,就需要提前一天前往活动所在地。”
当然,也不是每次奔波都能完满,考察落空的次数也不少。“我记得有次天刚蒙蒙亮就赶去万宁市后安镇,资料中有记载后安一年大概有两三次军坡,但到了镇上的时候没什么情况,后来咨询公安部门才得知,现在后安不搞这些仪式活动了,像龙滚镇也是这个情况。”梅志强回忆。
梅志强从拍摄的几千幅图片中抽出60余幅作品,作为《海南习俗考》的插图,供阅者览之识之思之,图片能将某个瞬间的盛大恢弘定格下来,证实文字“所言不虚”。
当下有人阅读,后世有迹可循,这大概是《海南习俗考》这本书存在的意义。一本采用民俗事象范式研究方法的报告书籍,呈现海南民间游神习俗多样化的形态和多元发展的趋势,奠定海南民俗研究的底层框架,静待后来者聚多学科视角、展开多方研究。
梅志强说:“这样一本书满载‘承上启下’之意,记录古今典型,像史书一般让旧时、今世记忆镌刻在历史卷轮上,学者研之有渠道,读者阅之有闻识,后世知其面貌,大足矣。”他打算找个时机,给海南每个市县图书馆送两本书,他说:“尤其书中涉及的市县必须有。”
海南民俗掠影
在海南的节期民俗中,军坡、公期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节期,但对于“公走村”“行符”“作年福”“圆年”等民俗活动,知道的人却不多。
春节期间游神活动是中国汉族地区普遍存在的一种民俗,海南的海口、澄迈、琼海、万宁、临高、儋州、昌江、东方、陵水、乐东、三亚等市县也流行着此习俗,俗称“公走村”,海府老城区则称“行符”。
海口地区大多数村坊的“行符”“公走村”一般只抬神像巡村或到各家各户驱邪祈福,或有舞狮、舞虎伴随。农历正月初九过后,海口各村坊陆续开始“行符”。
儋州白马井地区的“圆年”活动,均选在正月初三到正月二十之间,选初七的村庄最多。当天,各村坊搭神台送福驱邪以示圆满。
万宁老城区正月十五做春首福即“作年福”,其“作年福”的形态与海口地区“行符”类似。
海南各地的节期民俗活动虽形态各异,但整体来看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