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天赋的朋友是怎样的体验?
一个来源于昆汀的电影,《低俗小说》,片中我最喜欢的,是拳击手和他女朋友。
这个即将退役的拳击手,要打一场假拳。他得到了一大笔钱,足够让他安逸地退休,唯一条件是,他必须在第五个回合被撂倒。
老板跟他强调说,比赛时你可能会有点难堪,那是自尊在捣鬼。别管自尊。因为自尊只能伤人,不能帮人。
可拳击手还是没忍住。他押了自己赢,然后干脆地解决了对手。
这场景让我觉得很迷人。这世上除了钱,毕竟还有更牛逼的东西,比如有关职业的骄傲,比如自尊。
第二个故事,是我今天一早起来,看到一个女生发的朋友圈。她正在跟男友度假,拍了自己的节日礼物,满满当当一桌子,她还很用心地,把每一个礼物都加了标签,注明了价格。我差点以为自己点开了小红书。
我点开评论,就看到她热情洋溢地跟男友示爱:“谢谢宝宝,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七夕啦。”
平心而论,这是一段常规意义上非常成功的恋爱。他有效地提升了一整个她的生活品质。但我还是很难羡慕,尤其是看到这条朋友圈以后——
原来要这么细致地鸣谢啊。
第三个故事,是来自我一个朋友。他现在是一个很被看好的编剧,拿的是五万一集的报酬,经常去三亚大理等一切风景宜人的地方写稿。写得寂寞了,就来群里问:“有谁想来玩,食宿机票一律全包。”
但在“熬出头”之前,他是个常常需要人接济的穷编剧。朋友请客,他把孩子也带来,文人敏感,他不是不能感觉到我们的异样眼神,他脸上的笑容分明羞赧,但还是不断催孩子多吃点。
后来我陆续知道他的故事。不肯代笔,得罪了人,又太固执,不肯写一切速效又速朽的文字。只写历史正剧,在市场上常年被冷落。
我们会熟起来,是因为那次聚餐正值双十一,他看我在网购,进口牛奶出奇地便宜。他低声问我,能不能帮他抢一箱,孩子正是长身体时候,钱一会转我。
我说不用——这个买二送一,你也帮我省了钱了。
后来他的剧本被人看中,那部戏又成了当年的影视剧黑马,我看他终于正大光明地署名,看他换房子,晒儿子,都会没来由地激动。我已经听腻了天道酬勤这种话,知道那就是驴眼前的萝卜,看得到,吃不着,但他至少证明了,努力仍然是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莫欺少年穷,更别笑那些坚持的人傻。
这世界对年轻人来说,又残酷又宽容。你身无长物,却又拥有一切可能性。亦舒在《喜宝》里说,一个女人十八岁便立志要弄点钱,只要先天条件不太坏,总会成功的。事实也是。情感博主们乐于传授“嫁豪门”的经验,但真正的秘诀其实没法教,全凭天赋。就像有人能心安理得收下一切馈赠,然后标明价格感谢,有人不能,这是天赋。
你得承认,有人就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把一条步步惊心的路,走得虽九死其尤未悔。
这都是天赋,光喊“这世界被野路子女人抢走了”有什么用。你要么能克服无用的清高来学,要么就用磊落的手段,把它抢回来。
我没法告诉你,什么是赚钱最有效的方式。但我渐渐觉得,人生是在玩一个游戏,叫做“我们最后能守护住多少,无用却宝贵的东西”。高晓松有次在节目里对十九岁的自己说,我对不起你,所有你爱的人最后都没留在你身边,所有你当初的理想都没实现,我只是替你挣了一堆钱。
这话在为生计奔波的我们看来,几乎是个很贱的段子。但站在他的角度想,应该是真的有一点惆怅。
人生就是不断变卖的过程。说直白点,大家都是出来卖的,有人卖脑子,有人卖脸,有人卖体力,有人卖时间。我们用自己的全部优势,来换取一点,立足于世的筹码。我工作几年的朋友说,用工合同他从来都是扫一遍就过,不敢多看,怕多看一眼就气死——原来我就是这么把青春贱卖了。
但卖的东西,还是有区别的,有的是可再生资源——譬如头脑和智慧,有的却是一次性的资本,挥霍完了就算,譬如年轻和美貌。
最惨的是,有的东西,是你卖了以后无法赎回的。比如尊严和感情。你后来一掷千金赎回的,充其量是赝品。你年轻时毫不犹豫地把自尊交出去,那它就是没了,多年后多少人向你诚惶诚恐地鞠躬,也只是拼命营造的幻觉。
你没那么怕穷,你要学的,是真正能让你实现自我价值的东西,而不是眼见着别人的传奇,迫不及待地,把全副身家赌上跟魔鬼做交易。
——因为不管你此刻开价再高,若干年后回想,都觉得不值得。
这时代贩卖传奇。媒体大肆渲染他们的成功,却轻描淡写背后的努力。没有人会告诉你,一个创业公司能展露头角,要经历多少九死一生,同样交大毕业的,开创了“饿了么”的张旭豪说,创业就是拿头撞墙。拿了投资的自媒体人说,好几次,梦见忘了准时推送,半夜一身冷汗地醒过来。
而他们都称得上幸运的人。
还有很多其他人的努力,夭折在了你看不见的路上。
所以我无法给你“赚快钱”的秘诀。这世上经手钱的次数最多的,应该是会计,但钱都不属于他们自己。人最后需要找到的,是立足之本,和跟世界的沟通之道,不是一笔来来去去的钱。
莫欺少年穷,也请少年,不必怕穷。
毕竟潮水退去后,还屹立在那的,不是沙子,是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