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渡的风，太平里的钟，初一撞一声，十五还在嗡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铁路警察们,来到白石渡镇小溪桥头的铁路爆炸案现场时,也不得不惊叹罪犯的险恶用心:一旦其罪恶阴谋得逞,整趟列车就会像下饺子一样栽入铁路桥下34.5米深的峡谷中,车上上千名旅客和乘务人员不是摔死,就是压死,或者被二万多伏的铁路高压电击中而死。

由于地势险要,交通不便,远离城镇,连组织救援都将束手无策。其结果就将是一宗震惊中外的铁路大惨案!那就会是20世纪末发生在中国铁路上的“泰坦尼克号”!

白石渡不愧是南岭山脉腹地一个罕见的大镇,五万多居民,一大片钢筋水泥建筑。我们从宜章县境内的107国道拐进去,翻过几座山头,凭高远眺,远处山峦起伏,而山脚下出现的一片鳞次栉比的街道民居就是白石渡镇。

当地老人告诉我们说,白石渡是一座百年老镇,也是湘南的革命老区,镇上的居民和附近山窝里的农民许多都来自全国其他地方,不少是在过去战乱年代逃难到这里的,见这里山川河流好风水,便住了下来。60年代闹“文革”时,白石渡镇改名叫“红岩镇”,到1979年又把名字改了过来。

白石渡的出名主要是因为这里有个铁路车站和一条老铁路穿镇而过,现在老铁路废弃了,而新的京广铁路线还是从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经过。

铁路给南来北往到白石渡谋生的人带来过不少好处,从60年代到90年代,这里出现了近30年的繁荣,山上的木材、矿产、药材和石头,都成为白石渡人的钱袋子。

听到这些介绍,我们对犯罪分子选择白石渡来爆炸列车,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白石渡的一个特点就是风大,老百姓说这里的风不用来发电真是可惜。当地有民谚说:“白石渡的风,太平里的钟,初一撞一声,十五还在嗡。”

连绵起伏的南岭山脉在湖南宜章县白石渡镇和太平里乡一带形成了一片口袋状的盆地,秋冬时节,西北的寒风从白石渡的风口撞击而来后,在太平里乡几十平方公里的“大口袋”里久久盘旋上升,风势越加凌厉刺骨,使人毛骨悚然。

而罪犯选择的作案地点正位于这样两山夹一洼之间的风口上。京广铁路北上的列车行至粤湘两省交界处时,从南边的山峦上疾驶而来,穿越34.5米高、175米长的铁路桥梁后,再钻进另一座山腰腹部432米长的小溪隧道,然后呼啸北去。

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经过列车的频率却很高,几分钟就有一趟列车通过。距离现场最近的村庄是三公里外的小溪村,爆炸点位于距离小溪桥南端26.9米的左侧钢轨下。

铁路民警们的汽车经过白石渡风口时,耳边凌厉呼啸的风声,仿佛是对犯罪分子天人共怒的强烈声讨。

案件现场的勘验,对侦查干警们来说,是一场智慧、耐心、意志和运气的考验。这里的任何疏漏和麻痹,意外和不慎,都将给破案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办案人员既要争分夺秒地保证列车尽快通行,因为铁路上每延误一分钟,其直接经济损失就达数十万元;又要有效地保护现场,不能因保通畅而破坏和遗漏了犯罪分子留在现场的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否则,将会给破案造成极大的障碍,事故隐患也将无法根除。

这是一对尖锐的矛盾,损失了国家财产和放过了危害铁路安全的重大隐患,同样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专案组组长耿冠文将第-批赶到现场的铁路干警和地方警察共87人的队伍分成物证调查组、技术组、特情组、文秘组、治安巡逻防范组、铁路内部摸排组和周边社区调查组,迅速作出了明确而具体的分工,实行统一领导、分工包干和逐级负责制。

5日上午的现场技术勘查先后进行了5次,对作案点周围1公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和每一寸泥土,每一粒石子都进行了8次地毯式搜索,参与的警力达350人次,制作一式10套勘查笔录,绘制一式3份现场图,现场录像达3个多小时,冲拍各种现场照片2300张。

现场勘查认定:炸坑口直径为0.8米,深0.3米,17号钢轨南端1.25米和1.83米两处被炸裂,炸断钢轨58公分,8块不规则的钢轨碎片散落在路基两旁。

有3根水泥枕被拦腰炸碎或断裂,被炸钢轨底部是厚厚一层的白色粉尘和黑色硝烟的痕迹。在炸点西侧1米处,侦查人员发现了罪犯用以引爆的一根黄色双股电线,绝缘外皮为聚氯乙烯制品,内芯为铜质,每股32芯。电线长30.2米,端头连接着8根电雷管脚线,电线与脚线按顺时针方向裸接,裸露的接头处有火烧痕迹。电线的另一端伸向铁路西侧山坡上的乱草丛中,它距离爆炸点的直线距离是19米。

这一次搜索的收获是巨大的。衡阳铁路公安处副处长罗寿松带领几名干警在山坡上用鲜血淋漓的十指扒石子,拔草根,恨不得揉碎每一粒岩土,分辨每一颗尘埃,从中挖出罪犯的遗留物来。长时间的疲劳,使年近半百的罗寿松几次站立不稳,险些摔下悬崖。

就在老罗摔得满身泥土的草丛深处,侦查员们意外地发现了4节1号干电池,这里距引爆点仅17米,电池用一本名为《人民之友》的杂志内页裹住,纸筒上留下了罪犯清晰的指纹痕迹,外面用电雷管脚线缠绕了14圈。刑侦人员立即牵来警犬,以电池卷筒为嗅源,一路追踪,嗅源沿路基向南,至小溪桥养路工区处消失。

另一组搜查人员在距离爆炸点300米处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小片牛皮纸,经化验送检,证实沾在纸片上的粉末为岩石型硝铵炸药,与炸坑中提取的尘土成分相同。现场还提取了易拉罐、红鸡蛋壳碎片和列车上被炸飞的一个观察孔盖。技术组对引爆装置纸卷筒的进一步观察发现:纸筒内4节电池上有“金鸡”、“中国株洲”等字样,由此判断,这是由株洲电池厂生产的“金鸡牌”1号干电池。

刑侦技术人员从电池上提取了两枚指纹,其中一枚在包装杂志上重复出现。纸筒外侧空白处留有竖写的十个蓝黑墨水钢笔字:“打也是,打死,怎能以违法。”

拆开纸卷,对12张包装纸进行技术处理,共提取了23枚指纹,经专家鉴定,确定11枚系犯罪嫌疑人所留,其中3枚斗形纹是罪犯中指指纹,另3枚箕形纹为罪犯左手无名指指纹。其余12枚指纹可能是阅读杂志者或犯罪嫌疑人所留。

当日下午,技术组的刑侦干警来到郴州机务段,对260次机车进行勘查,发现机车底部有5处破损:第二机车的上下观察孔盖在爆炸时脱落;第二位抱轴油箱玻璃被震裂2处;第二牵引电机火线破裂2处;第三电机观察孔盖和左二位后闸瓦脱落。从机车运行的“黑匣子”上认定,爆炸时间为11月5日0时47分左右,作案时间为0时15分至47分。

物证搜查齐全,鉴定无误,现场勘查做到了万无一失,“11.5”案具备了良好的破案条件!但有了良好的破案条件并不等于破案,它距破案目标的路程究竟是几百米,几千米,还是遥遥无期的马拉松?耿冠文和他的干警们虽然一时还心里没底,但对案件的分析判断和一整套破案方案已在胸中酝酿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