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小河墓地神秘面纱正在掀开
沙漠中的小河墓地,上百根巨大的木柱是它最显著的标志。(资料图片)
2004年11月3日小河墓地之谜,《光明日报》独家发表了通讯《小河墓地的迷雾渐渐散去》,引起了很大反响。文章中描写了考古工作者对小河墓地许多未解之谜的猜测和推断。7年过去了,当记者再次走进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采访研究员李文瑛时,她透露出一些小河墓地最新的研究成果。
从1934年被贝格曼无意间发现开始,新疆小河墓地就引起了世界广泛关注。但此后的几十年间再没有人接近过它。深藏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小河墓地始终被神秘所笼罩。
2007年到2011年,一个由考古、环境、植物、动物、体质人类学、分子生物学、冶金学等中外多学科研究人员参加的综合研究项目围绕小河墓地展开研究。多学科的合作增进了相关学科的了解和渗透,开拓了新疆考古学研究过去涉及不多或从未曾涉及的领域。
从现在的结果看,小河墓地多学科研究的最新成果主要包括:遗传学说清了小河人“老祖母”之谜,年代学讲清了小河墓地科学断代,考古学探讨了小河墓地文化现象,遗传学探索了小河墓地里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动植物遗传学看清了小河墓地里的人给罗布泊大地带来了什么,环境学分析了小河墓地里的人为何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家园。
小河墓地是个什么场所?
新疆罗布泊沙漠连绵而平缓的沙海中,一个小沙包突兀而起,沙包上密集直立着如同死胡杨般的木杆。这就是西域探险史中最神秘的古墓 小河墓地,这里拥有着世界上独特的、至今未解的墓葬形式。
1934年,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首次发现了这个“有一千口棺材”的古墓葬,并将其记录在《新疆考古记》和《考古探险手记》中。科考学者们通过贝格曼当时绘制的地图,不断修正并确定小河的经纬度,终于在66年后,在茫茫罗布沙漠中再次寻觅到“小河墓地”。
小河墓地整体由数层上下叠压的墓葬及其他遗存构成,外观为一个椭圆形沙山,呈东北 西南走向。发掘前,沙山表面矗立着各类木柱140根,在墓地中间和墓地的西端各有一排保存完好的大体上呈南北走向的木栅墙。
在墓地里,男根女阴立木下部插着芦苇、麻黄等干旱区植被,墓里摆放着羊骨、牛粪,上部悬挂着涂红的牛头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处墓葬吗?它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科学家们通过多种考古发现,复原了一幅画面:在小河墓地一片火红的沙山上,人们安葬逝者,举行祭祖祈育的神圣活动,希冀祖灵佑护,这一切构成了小河人精神世界的核心内涵。由此,科学家断定:小河墓地是部族的祭祀场所。
当年考古挖掘时,科学家们感到奇怪:小河墓地附近没有人类活动的遗址。小河墓地里的人难道是凭空出现?
此次科学家们发现,孔雀河三角洲及孔雀河主河道一带发现的墓葬与小河墓地有明显区别。前者未见象征男根和女阴立木,草篓花纹、服饰等区别明显。这种区别形成的原因需要多方面考虑,如根据时代、地域、文化传统、人群来源等进一步作分析。相比之下,小河墓地与相距600公里的克里雅北方墓地的关系更近。这种共性的产生,说明他们可能具有相同的文化传统,甚至可能具有密切的亲缘关系。小河墓地与克里雅北方墓地为代表的社会组织集团,是罗布泊地区、塔里木盆地小河文化诸多社会群体中非常重要的两支。
小河人从哪里来?
李文瑛研究员说,当年打开小河墓地泥棺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位女性尸体小河墓地之谜,从体质人类学外表形态来观察,亚麻色的头发及眼睫毛,单纯的古欧罗巴人种特点。
但DNA检查结果却要复杂得多。
人类线粒体DNA在各大洲有着明显的地理分布特点,是具有地域性特征的母系遗传标记。通过研究比较各个群体中线粒体DNA谱系的分布情况可以重建一些人群的迁徙情况以及人群之间的母系亲缘关系。
人类Y染色体具有父系遗传特点,其谱系的地域性特点,较线粒体谱系更为清晰。对古代人群中的男性个体进行父系遗传谱系分析,从父系角度探讨古代人群迁移模式,结合线粒体DNA数据来探讨古代人群的迁移路线和扩张模式是目前对古代人群进行古DNA研究的热点。
此次科学家从小河墓地的尸体上提取了一些DNA样本,从母系遗传特点看,第五层选取30个个体进行线粒体DNA分析,最后成功获取了21个个体男女的基因型。其中15个基因型属东部欧亚谱系,而躺在泥棺里的4个女性均属东欧亚谱系。其余6个属西部欧亚谱系。
这说明小河早期人群是一个东西方混合人群。小河早期人群是如何混合的呢?科学家们从父系、母系遗传特点结合起来分析发现:获取的7个男性的Y染色体,均属欧亚西部谱系。同时也获取了7个个体的母系遗传基因。也就是说,有5人的父亲来自欧洲地区,母亲来自北亚东部地区。有2人的父母均来自欧洲地区。
不过李文瑛研究员也表示:“由于男性样本太少,现在的结论并非定论。”
小河墓地为何对女性如此尊重?
当年考古队在小河墓地挖掘时,最让李文瑛研究员感到奇怪的是一具泥棺。当她在挖掘现场看到如此精致、保存完好的泥棺时,曾怀疑是否挖到了一个现代墓葬。
当他们打开泥棺时,发现棺里有位女性尸体。而后来的挖掘也证实,只要出现泥棺,棺里一定是位女性。
小河墓地五层埋葬中,最底层中心位置埋葬的是位女性,4具泥棺里也全都是女性。直到2层时,才发现是以男性为中心的埋葬。
遗传学家从小河墓地众多尸体上提取了DNA,发现一个特殊的现象:南区五层中21个个体DNA样品中,经过分析有13个与最中心位置的那位女性有很近的亲缘关系。“也就是说,那位女性是其他人的母亲。她是与她的子女们葬在一起的。”李文瑛说。
更让科学家感到惊奇的是:泥棺主人所携带的基因,被最多的小河墓地里的个体所在地共享。由此,科学家们推断出:之所以小河墓地女性地位很高,是因为这些女性可能因为生育了特别多的后代,而受到后人的崇拜。这个推论与小河墓地里随处可见的生殖崇拜相一致。
小河人为何放弃自己的家园?
在小河墓地里,考古人员看到了许多动植物样本。悬挂在立木上的牛头,覆盖在尸体上的牛皮、麦粒等等。这一方面说明当时这里有这些物产,但另外让考古人员奇怪的是:这些东西从哪来?
科学家从动植物学角度提取了14个牛的DNA样本,结果显示小河牛的遗传构成与西部欧亚地区驯化牛非常接近,而与中原黄牛有别。这说明,驯化牛在小河存在很可能是西部欧亚地区驯化牛向东传播的结果。
在小河墓地泥棺里的女性尸体上,均发现了一种不明物质,通过分析后发现,这是种被称为开菲尔粒的东西。在牛乳中发酵后而得到的发酵乳制品,被称为酸牛奶酒,制作奶酒的接种物,称为开菲尔粒。发现的开菲尔粒,应该是微生物利用比较早的实物证据。
而通过对墓地尸体上大量黍的基因分析,结果表明其特征与中国来源的黍完全一致。这又说明,小河黍很可能起源于中国北方地区。
墓地大量用木,客观地反映出小河绿洲区域内拥有大量可供采伐的茂密的林木。女阴立木直径达七八十厘米,这些林木的生长期很长,可见在小河流域的绿洲地带,林茂树密的自然景观持续存在了相当长的时期。
通过对小河墓地附近沉积样品的环境分析,尤其是第五、三、一层段是比较典型的湖泊沉积时段。这说明,该地区淡水资源比较充分的时段是有利于人类活动的时期,如小河墓地时期、汉魏时期。
而罗布泊地区荒漠绿洲生态环境脆弱,在这样的地区,人类活动对环境的变化起着能动作用。从整个小河墓地及每座墓的实况,可见当时人们无节制地对自然林木的砍伐和利用。小河文化兴盛时期,各种宗教活动盛行,为了准备丧葬和祭典,高大的林木被砍伐,据不完全统计,小河墓地整个墓地各种用木,至少需砍伐胡杨树1500株。
世界上大多数文明的衰落都和环境的变化有关,特别是为维护原始宗教的神权需要,人们给环境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学者们推测,这可能是小河文化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光明日报记者王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