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的小玫瑰——冷静清醒蝉姐儿

社会网编2023-03-10 07:032230

  《红楼梦》第六十回,六十一回中,涉及柳家母女被冤案里出现过一个人物形象——蝉姐儿。虽然小说中这姑娘的篇幅不多,之后也再没出现,她却给读者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性格及特点

  一、有能力、群众基础好

  “谁知夏婆子的外孙女儿蝉姐儿,便是探春处当役的。时常与房中丫鬟们买东西呼唤人,众女孩儿都和他好。”

  短短一句话介绍出了蝉姐儿的基本情况:

  (1) 是在探春的院子里上班。

  (2) 是夏婆子的外孙女。

  (3) 是探春处的小买办,经常叫人买东西,有比较好的群众基础。

  夏婆子是个多事,挑刺,嘴碎的人,五十八回有她抓藕官烧纸要告和六十回挑唆赵姨娘去怡红院闹事的情节。

  二、自我保护意识强、不好惹

  这天,探春因为当家上厅理事去了,探春的秋爽斋是翠墨看家, 翠墨安排蝉姐儿出去打发人买热糕。

  蝉姐儿便说:“我才扫了个大园子,腰腿生疼的,你叫个别的人去罢。”翠墨笑说:“我又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告诉你一句好话:你到后门顺路告诉你老娘(外婆的意思),防着些儿。说着,便将艾官告他老娘话告诉了他。”

  简短一段对话,表现出蝉姐不好欺负的性格特点,领导翠墨安排工作时知道为自己辩解,不是一味受气,受委屈的姑娘。自己年小,却会保护自己。因为不好欺负会辩解,换得了翠墨告诉她有可能对她外婆不利的消息。翠墨以消息换得支使人办事,小小一个情节,却是一幅职场工作图景。

  蝉姐不仅会保护自己,也知道佑护外婆。听了对夏婆子不利的消息,她马上行动。

  蝉姐儿听了,忙接了钱道:“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

  三、做事三思而后行

  蝉姐儿从探春处到了她外婆工作的厨房,至后门边,只见厨房内此刻手闲之时,大家都坐在阶砌上说闲话,他老娘亦在内。蝉姐儿便打发一个婆子出去买糕。

  “他且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之话告诉与夏婆子。”这情景有意思,不是她外婆教育外孙女儿,却是外孙女儿教育外婆。可见平时这种场景不会少。这只是一个缩影而已。

  “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便欲去找艾官问他,又欲往探春前去诉冤。”

  夏婆子不仅是个多事,挑刺,嘴碎的人,这话又表现出夏婆子是个冲动、不理性的人。面对外婆的冲动,蝉姐儿的冷静、理智表现了出来,质问外婆道

  “你老人家去怎么说呢?这话怎得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说给你老防着就是了,那里忙到这一时儿?”

  这话思维清晰,逻辑严密,从三个不同角度质问外婆,不仅考虑周到、谨慎小心,还防范于未然。蝉姐儿做事三思而后行的特点从这个小细节里表达得明明白白。

  人物性格是内在的,看不见,摸不着,但人物的语言和行为是现实的、外在的。作者正是通过蝉姐儿的语言和行动刻画出她的性格特点是有能力、群众基础好;自我保护意识强、不好惹;冷静、小心、谨慎、做事三思而后行。

  厨房受气事件

  作者先通过几件事塑造出蝉姐的性格特点,然后才写到她和芳官在厨房起冲突。作者叙事节奏非常紧凑。

  正说着,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笑向柳家媳妇说道:“柳嫂子,宝二爷说了: 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芳官进到厨房里,忽有一个婆子手里托了一碟糕来。芳官便戏道:“谁买的热糕?我先尝一块儿。”蝉姐儿一手接了道:“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

  这碟糕就是蝉姐儿托人买的糕,是她的差事,当然不能叫人吃了,不然她回去怎么交差?这是工作,是公事,所以这里蝉姐儿没错,是芳官不懂事,没规矩。

  恰这时候,柳家的看见了,按理说,柳家的是厨房主管,又是长辈,该教导芳官才对,但是因为她女儿柳五儿要托芳官在怡红院谋差事,所以她就赶紧拍芳官的马屁,完全忽略芳官的错误。

  柳家的忙笑道:“芳姑娘,你喜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不曾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

  这时候,蝉姐儿也站在这里,当然就有点脸上挂不住。更可气的是:

  芳官便拿着那糕,问到蝉姐儿脸上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顽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内的糕一块一块的掰了,掷着打雀儿顽。

  我们可以想象小蝉的难堪,被人欺负到脸上,是谁也会生气。

  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他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

  她这时一个人在厨房,被不懂事的芳官欺负,柳嫂子还帮着芳官,小蝉的无助,不满和愤怒可想而知。但小蝉反应也快,情急之中说的话也能抓到问题的本质,看这里小蝉骂的这几句话,既说到了芳官的淘气,不懂事,无事生非又说到了柳嫂子的巴结、势利、事非不分。但是蝉姐儿也很会看形势,见厨房“有几个见他们对了口,怕又生事,拿起脚来各自走开了。” 所以“蝉姐儿也不敢十分说他,一面咕嘟着去了。”

  柳嫂子是厨房主管,厨房是柳嫂子的地盘,她外婆还在这供职,所以蝉姐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忍得一时之气,没给自己招祸惹事。她用理性和冷静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借力打力,理性反击

  蝉姐儿受了芳官的恶气会白白就算了么?

  小蝉的性格可是不好欺负的,有比较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好欺负的人受了欺负,肯定有后文,只是没到合适的时机而已。她都会教外婆不要忙到一时,她自己受了委屈,也会是一样的方法。好在小蝉的群众基础好,众女孩儿都和她好。

  所以很可能这日下午,蝉姐儿就向她姐妹们说了她在厨房受了芳官和柳家的恶气。恰这其中有莲花儿,是迎春的丫鬟。迎春在荣国府不得势又性格懦弱,丫鬟们也常常受厨房的歧视和欺负。前儿司棋要吃豆腐,柳嫂子就弄了些馊的。莲花儿和司棋也都心里憋着气,所以一说起来,大家都同仇敌忾,一起骂柳家的势利、看人下菜碟儿、忒不像话。

  大家觉得应该一起给她一点教训。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时,兴许厨房人员说到了看见柳家的有玫瑰露,刚好昨天太太房里丢了玫瑰露。这事大家都知道,恰巧柳家母女离开了厨房,她们去厨房找证据,发现了玫瑰露。但为了不暴露她们私自翻过厨房,所以才有了莲花儿去要鸡蛋羹,时间刚好是要分菜的时候,预料到柳嫂子会排场她们,给她们一顿歹话。然后莲花儿借机生事,翻厨房,司棋去砸厨房。她们发现了玫瑰露,找到冤枉柳家母女的证据。

  这晚柳五儿被林之孝家的抓时,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都同时出现,这很难说是巧合。

  可巧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走来,见了这事,便说道:“林奶奶倒要审审他。这两日他往这里头跑的不像,鬼鬼唧唧的,不知干些什么事。”

  小蝉说的话很中要害,直接点出了该搜厨房的正当理由。

  小蝉又道:“正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 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和玉钏儿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知道呢。”

  莲花儿的回答也配合得很好。

  莲花儿笑道:“这话我没听见,今儿我倒看见一个露瓶子。”

  从这两姑娘一递一答的回答来看,是提前串通好的。一个说太太屋里丢了玫瑰露,一个就说她刚好在厨房看见露瓶子,为林之孝家的搜厨房提供了很好的理由,整个事件非常严密。

  看见林之孝家的搜出赃证,带走了柳五儿。小蝉终于出了在厨房被欺负的恶气,还搅黄了柳五儿想进怡红院的美梦。小小人物,却在此事件中释放出比较大的能量。

  这是一个小小的故事片段,蝉姐儿无缘无故受了气,她当时没有发作,却是从多种因素考虑,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终于出了这口恶气,借别人去生事,既给自己报了仇,还没给她自己招来祸。虽然她的故事很短,也能感受到她的智慧、冷静、清醒和她的不满、愤怒和委屈,当然也有缺点,不宽容,报复意识强,会攻击别人。一个丰满立体、复杂鲜活的小人物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探春处一个扫地丫鬟脑子都这么清楚。作者前面通过几件事塑造出的这个姑娘倒有点像探春。可能也受到探春性格的影响,探春有个倒三不着两的娘,蝉姐儿有个不靠谱的外婆。但她们都靠自己的智慧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地生存着,用智慧保护着自己。

  她的性格就像蝉,蝉的生命特点是成年的蝉只能活几个月,但是幼虫阶段能够在土壤中存活好多年。蝉,不到合适的时机不叫,一鸣就惊人。作者抓住了这些特点,所以给她命名为小蝉,真是名如其人。

  这姑娘发展得好以后有可能也会是个管家娘子的料,她的冷静、清醒、不好惹、小心谨慎、做事三思而后行的性格会帮到她,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物。她不愧是探春的丫环,探春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蝉姐儿就是一朵带刺的小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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